文：秦淮河
图：来源网络
"旋黄旋割，……旋黄旋割……"
朦胧中，对面树林里隐隐约约传来旋黄旋割的啼鸣，打破了黎明的宁静，我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，思绪滚滚，内心颇为不安，即兴奋又而悲伤，做为一个农民的我，被这忘却的乡音而难过，你的每一声仿佛啼在我心头，唤起了无尽的思念和伤感。这乡愁如早晨的吹烟似的在我心中袅袅升起……我的故乡位于黄土高原西秦岒的群山之中。海拔高，气候湿润。小暑前后，小麦渐渐黄透了。有一种鸟，叫旋黄旋割，不知从那里飞来，便停宿在故乡的树林里，黎明的清晨，炎热的中午，太阳西归的夜暮，在我村的堡子背后，或庙背后总来听见它清翠，婉转的歌唱。
"旋黄旋割……旋黄旋割……"
尤其在夜晚，大地一片静谧。劳累了一天的男人们拉着长长的鼾声，女人们陪伴孩子进入梦乡。耕牛吃完夜草，卧在地上，村头的小黑狗躲进草垛里，整个村庄也象睡去一样。那鸟便精神抖搂，一遍又一遍地在鸣叫。在这茫茫夜色当中，这鸟是不是犯傻，它不休息，站在树头，不知劳累，颠倒黑白，唱给谁听呢？是否是买弄它的歌喉，表现它的天赋，真是有点自作聪明。我问奶奶，她告诉我，这鸟不是一般的鸟，它不是鸣叫，它也不是卖弄歌喉，它是一种神鸟，是老天爷安排到人世间来给农民作预播员的，它有它的职责。就象公鸡打鸣是报时辰的。旋黄旋割是叫催促农民早点收麦，黄一点，割一点。我们老家里常说，"黄七成，收十成，黄十成，收半成"。奶奶还告诉我，你仔细听，这鸟鸣听起来是不是"旋黄旋割"。我静下来，细心的听，真是旋黄旋割，和我们的乡音完全一样。我才明白，这鸟的确不是一般的鸟。
奶奶还告诉我一段旋黄旋割的传说。从前，故乡一带有一个年青人叫王生，为人忠厚，勤劳诚实，是务庄稼的好把式，周围十里八村的老百姓都喜欢他。据说，他能听来鸟的语言，有一年，小麦长势好，微风吹来，金黄色的麦浪在翻腾，老百姓都笑眯眯地，甜在心里，今年的麦成定了，敢打保票。王生从一群鸟叽叽喳喳的团在一起鸣叫里听来，说过几天有一场大冰雹，鸟儿有先知功能，看到这么好的麦眼见就要遭灭顶之灾，老百姓还不知道而心痛。王生告诉老乡，"不要等了，黃一点，先割一点，……"谁听呢，他苦口婆心的劝说大家。甚至有些老人还讽刺他:"王生，你是天爷大，还是妈，能把天爷管住，这么好的天，老天爷就忍心把这麦不让收了，叫老百姓喝西北风去"。不出三天，天空西北向自清晨起乌云滚滚，大风一阵接一阵，刮得树林东倒西歪，紧接着，电闪雷鸣，暴雨如注，雨中夹杂冰雹。整整下了两天三夜。别说收小麦了，房也倒了不少，邻近村里还有女人和小孩被水冲走的。雨后，太阳依然红红的照着。"天打火烧当日穷"。那一年，故乡一带绝收了，饿死了好多人，活着的不是逃之他乡，就是病死。那一年的秋天，王生得病不治而死。他死了，天爷感其忠诚，他的灵魂便化成了这种鸟，故乡人从取它的鸣叫声，便称为旋黄旋割。它每当麦子成熟了，便飞过农村的田硬，树林，村庄，不厌其烦地催促农民们旋黄旋割，不要等到黃透了才割。
"旋，"这个字在故乡的方言里是一个名词，意思是边黄边割。但有时作动词用。"麦割着吗"，"刚旋呢。"割倒了，也旋到了。"后来，我在书本中知道故乡叫"旋黄旋割"的这种鸟，它原来是杜鹃鸟中的四声杜鹃。清明节种玉米时，在故乡常听见"种谷，种谷。"这是一种叫种谷虫的鸟，它也时常在故乡的山谷，树林里鸣叫，但也奇怪的很，地种完了，种谷虫也不叫了。不知道它倒那里去了。其实，种谷虫也是杜鹃鸟中的二声杜鹃，又叫"布谷鸟"。
但我还是喜欢叫它旋黄旋割吧，从小我的祖先一直这样称呼它，并且它与我的乡音一模一样。我真的相信奶奶讲的传说的真实性。否则，一种鸟它怎能叫的这么相似呢？你的确不是一种平凡的鸟，你一定是王生的化身。不是说精卫死后也化成了鸟，叫"精卫鸟"，其实应该叫你"王生鸟"。
"旋黄旋割，旋黄旋割……"
你是中国农耕文明的见证者。也是中国农耕文明的守护神。你每年沿着泛黄的麦浪，从长江平原，至冮准大地，至三秦大地，最后到黄土高原。你不辞劳累，不畏艰辛，穿过高山，越过江河，你飞到那里，便叫到那里，这简简单单地四个字，旋黄旋割。
你寻着翻滚的麦浪，追求着麦子的金黄。唱着这几干年来不朽的乡音，凡是有麦的地方，凡是有收获的地方，就有你的声音，有你的足迹，有你的希望……
如今，田园荒芜了，故乡的大地上见不到那风吹如浪涌的金黄色的麦浪，也见不到提着麻绳的农们民在麦畔焦急地挥舞银镰的身影，更见不到收麦时十字路大路上来来往往的男女老少，牛驴马骡……
但这上帝的使者，王生的化身，这叫旋黄旋割的一种鸟，依然那样在故乡的树林里，山坡上，原野中，依然那样深情地鸣叫着。这是它对大地，对麦浪，对农耕文明的最后的呼唤和守望。
"旋黄旋割，旋黄旋割……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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