母亲,是世界上唯一爱你胜过爱自己的那个人,狗也是。
守着母亲的小宝
母亲一周年的祭日,我接上小姨跟姨夫,前往灵园扫墓,车窗外寒风凛冽,缩在后座的小姨叨念着年代久远的故事,唏嘘感慨,我分神听,差点闯了红灯。
妈妈去世后,我便提不起精神,不大愿意写东西,那个最欣赏我的读者走了,创作仿佛失去目标,心,空落落,如微燃的火被雨浇熄,徒留一股伤焦味道。
母亲很喜欢我写的那些猫狗趣事,常常看得手舞足蹈,对我救猫狗的举动,她的评价简单直白:儿啊,你是个好孩子,将来会有好报。
伟大的妈妈都这样,子女有好报最重要,她们无所谓自己苦累操劳,只要孩子能好,一切就值了,喜上眉梢。
母亲是一个豁达开朗、坚韧智慧的强者,十七岁参加工作,进入万人大厂,从三班倒的细纱车间学徒,做到副厂级的组织部长,见证了国企时代的辉煌。
幸运的是,我身上遗传了她的一些特质:比如稳定、比如坚强,在我人生轨迹中,这两项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,让我明白“顺势而为、逆流而上”,不轻言放弃,绝望处必藏希望。
青年时的我,四处游荡,极少在父母身旁,回家就像住店打尖般,饭桌上隐瞒酸楚,述说得意,母亲笑咪咪听,看破不说破,伸手摸我的头,爱怜疼惜。
我在落魄时开始收养、救治流浪猫狗,并于其中领悟了生命的意义,妈妈从未非议过,倒给了许多中肯建议:量力而行、善始善终,半途而废的修行只会成为别人的笑柄。
她眼里的我,光彩奕奕,是欺凌者的克星,弱小者的英雄。
他乡纵有当头月,不及故土一盏灯。
当我在异地和一大堆狗狗生活时,妈妈在远方遥望着,想念我却毫不催促,儿子的快乐就是她的快乐,她定祝愿祈祷了无数次我的平安,默默。
母亲最后的三年,我才回转家,带着堆她久闻但未见的那群小朋友,她挨个仔细瞅摸,逐一轻唤名字,因为,这些是儿子养的狗狗,她就打心底爱,她爱儿子,就爱儿子的所有。
在母亲弥留之际,陪着她的是小宝——一只年幼调皮的柴犬,它跟妈妈形影不离,纯纯的跟屁虫,小宝睡在母亲床头下,一点点风吹草动就赶紧抬头,努力感知妈妈的喜怒哀愁。
妈妈说:狗呀,是忠臣,撵都撵不走,等我病好了,天天领小宝出去散步,养你还偶尔跟我倔个嘴,养它,永远摇着尾。
我就乐,配合着母亲的调侃:那我下辈子也当只狗,您遛我吧!
“嘿嘿,行呀!给你起名叫大宝!”妈妈响亮地笑,俯首对小宝说:遛你俩!
她不知道她的病欲救无药,此时,妈妈身体内的癌已扩散,她乐观在鼓里,源于我一直骗。
妈妈生前最喜欢吃我做的饭
我立在墓碑前,脑海里划过父母的模样,刺骨的风扎脸上,香炉中的沙土冻得硬邦邦,拿钥匙刨捅半天也无法松散开,只能寻个盛菜的塑质碗,倒扣来刺穿,才敬好三柱香。
我们轮流跟爸妈说些话,居里舍外、家长里短,小姨计算起生肖年纪,姨夫背着手,凑近端详我鬓边的白发,恍然发觉这外甥早已不是曾经的少年,感叹岁月蹉跎,皆剩归途。
这天的香,燃得特别慢,小姨说是妈妈和爸爸不愿我们走,想留我们再聊会天,我深以为然,怅怅自责,多少子女该反哺的时候,用脆弱的借口,使父母咀嚼孤独。
我贴身照顾母亲的时间很短,仅仅七个多月,许是她太爱儿子,不想拖累了我,一年前的今天,猛地转身,决绝果断。
这是种怎样的遗憾……
如果有来生,我真的真的想变成一只狗,再不远走,守护妈妈,用脑袋拱她的手,听她细语,认真点头。
康华兰老师说:子欲养而亲不待,要善待你们的妈妈,因为下辈子她不会再来。
我很怕这句话,很怕。
如果有来生,踏遍千山万水,我也要找到妈妈,宁愿变成一只狗,只管爱,不说话。
妈妈,你听到了吗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