忘不了的农家粮柜（散文）
李永恩
我家的三楼上，有一个三尺见方的木质粮柜，因为年代久远，早已斑驳不堪。一天，儿子上楼看见后说：“有什么用呢，扔了吧”。我说，它记忆着一段历史呢。
我小时候，我们家的房子也小：一间正房，面积不足四十平米，里面放了两张柴床外，还放有杂七杂八的东西。外面搭了半间偏房，低矮简陋，既做厨房，还有一个木制的草袋编织机。家里最起眼最值钱的家具，除了母亲的两件陪嫁和编织机外，就是这个粮柜了。它是父母成家后的第五个年头，请一位老木匠做的。掐指算来，木柜距今已有六十多个年头。那时，我家装粮食的家什，除了木柜，还有几个大小不等、高低不一的瓮和坛子，当然，箩筐也可以装粮食，只是不宜久放，因为有老鼠的缘故。
上世纪七十年代末，家境稍好的人家开始做大点的木柜。大木柜既美观气派，又方便实用，关键是粮食不会糟蹋了。谁不羡慕呢？由于父母年富力强，好胜心强，加之我们家当时的负担还不太重，于是在79年也做了一个大木柜。曾听母亲说：“为了能买到直径三尺以上的干松树木头，你父亲跑到恒紫公路凤凰山上的望河丫，挨村挨户打听。从买回木头到做好柜子，前前后后花了几个月。”大柜子后来放在我家新建房子的堂屋，三米多长，一米多高，气派的很！
大木柜是个“大胃王”，有三格，可以装近两千斤粮食。时间一长，人们发现了问题：老鼠们为了活命，竟打起了柜的主意，白天它们没办法，一到晚上，它们就成群结队地干坏事。夜深人静的时候，常常能听到木柜被咬的吱吱响。当然，人类是有办法的，一是养猫，猫是老鼠的克星，那时家家户户都养猫（让人想不到的是，现在的猫却不大捉老鼠了）；二是找来铁皮或铝皮，把木柜下面的棱角尽可能钉严实，让鼠们无从下手。我们兄弟多，成家后就要单吃另过，我家的大粮柜后来分给我三哥了。
“土地联产承包责任制”实行以后，农民种田的积极性空前高涨，每到收获季节，家家户户是粮满柜，油满缸。我们家共有四亩多上等水田，夏季要收两千多斤小麦和油菜籽，秋后要收获五千多斤谷子，除了上交一千多斤公粮外，我们家每年还有五六千斤粮食供自家食用。到了这时候，往往是陈粮没吃完，新粮又要入仓。一个大木柜是完不成贮存任务的，怎么办呢？
水泥柜的制作在乡间则悄悄地流行。怎么制作，主人完全不需要问的太多，只需按照师傅的要求，备好定量的冷拉丝或铁丝、沙子、水泥以及足够的废旧报纸即可。师傅来的那天，只要天气不打岔，主人在一旁帮忙，一天时间便可倒好一个柜。半个月后，师傅再次来到主人家，将倒好的柜面帮主人安放家中。水泥柜的缺点是笨重，优点是牙齿再厉害的老鼠把它都没奈何，跟木质柜比起来，水泥柜的成本要低的多，且结实的多。鉴于这个原因，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陕南乡下，水泥柜的制作很是火爆，有这个手艺的师傅很是吃香。我家前前后后共作了五个水泥柜，兄弟们分家时，父母每人都给分了一个。
最近一二十年来，农村房子的设计是越来越合理，建造的是越来越时尚，装修的是越来越漂亮。然而，或许是粮柜的样子与时尚的屋子不搭；或许是人们纷纷外出务工，没有更多的粮食贮存；也或许是人们的审美观念发生了变化等等。很多年轻人认为：无论早前的木质柜，或者后来的水泥柜，更不要说那些高低不一、胖瘦不均的瓮和坛了，它们都是累赘，都是影响“家荣家貌”的废旧。于是，现今的乡下，越来越多的“粮柜”或者被束之高阁，或者因为破旧而被当成柴火，或者被遗弃在冷清的野外……
无论时代怎么变，无论生活条件怎么变，上了年纪的人永远都不会忘了粮柜！
